庭院裏，蟋蟀在鳴叫。

松下歪著腦袋聆聽了一會兒，笑嘻嘻地放下手裏抄寫的識字卡，歡喜地撲到走廊上。

三井光著腳蹲在門庭處，正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院子裏飄飛的螢火蟲。

三井夫人跪坐在客廳裏的榻榻米上，比劃著手下的一條粉紅色的兒童浴衣。

松下鼓著腮屏息凝神。

三井悄悄站起身，向庭院裏一團飛舞的流螢慢慢靠近。

“Hi……”

三井趕忙回身止住她，手指做了個噓聲。

松下會意地用小手猛地捂住嘴。

三井夫人在屋裏喊：“小未嘉，過來哦——”

松下一邊往裏走，一邊回頭向庭院裏流連著期待的目光。

捉螢火蟲的三井小正太屏住呼吸，兩只小手攢成未合成的球狀。

三井夫人提溜起愛小姐的浴衣，往松下身上比劃了一下，滿意地笑道：“看起來剛剛好呢。小未嘉來試試？”

松下一邊聽話地點點頭，一邊依依不舍地回頭望。

粉色的浴衣上盛放著朵朵櫻花，小女孩嫩筍般的小手穿過袖籠，被三井夫人俯身抻平的衣擺處有流暢的雲紋裝飾。

微微的束縛感令她有些不自在，邁出白皙的小腿試著走了兩步。

燈光下，茶色的頭發與粉色的浴衣分外搭配和諧，更襯得小女孩如一尊瓷娃娃一樣剔透可愛。

“哎呀，”三井夫人躬身為她別好發卡，對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，“小未嘉就這樣去參加夏日祭好了。”

松下完全聽不懂三井夫人的話，註意力集中在庭院裏捂了一掌心螢火蟲的男孩身上。

三井驚奇地透過手的縫隙窺探裏頭光影清潤的世界，大大的眼瞳裏滿是瑩瑩幽光。

“Hisachan。”松下站在他身後的門庭上喊他。她也想看螢火蟲。

三井小心地團好手裏的小精靈們，轉過身去——

“撲啦啦”，螢火蟲們趁著獵手楞神的空兒，悉數飛走。

三井壽眼前，第一次穿上和式浴衣的松下未嘉，微笑著倚在廊柱上，微笑著看他。粉雕玉琢，玉雪可愛，實在是比他費心盡力捕捉到的螢火蟲們的光芒要耀眼得多。

一瞬間無數光團飛舞在三井壽小正太帶著茫然又震撼表情的小臉邊，很快便散去。

“啊！”松下惋惜地叫了一聲，“They disappeared——”

撇撇嘴，想哭。

三井扭過臉，幾步跑到客廳的餐桌前拿了兩片西瓜，一片塞到她手裏。

松下擡起的臉上還是泫然欲泣。

“那個……”三井撓頭，努力把日語說到她能聽懂的最簡單，“吃西瓜，一會兒毛利太太講故事。”

然後也不看她，自顧自地坐在門庭上，啃起自己的來。

不一會兒身旁就多了個粉色的身影。毛絨絨的腦袋靠上來，稚嫩的聲音重覆著：“吃西瓜……毛利太太講故事……”

三井轉過臉的時候，松下手裏的西瓜片毫不意外地已經一掃而光了。

“……”不忍心看小蘿莉恐怖吃相遺留下來的殘局，比如滴著西瓜水的下巴。

可是……還是忍不住看過去，偷偷地瞄一眼這尊可愛至極的小瓷娃娃。

***

暑假是烈日炎炎的酷暑蒸騰，美味冰淇淋的香軟清涼；是夏日煙火祭的熱鬧繽紛，也是濃郁樹蔭裏靜聽蟬鳴的悠然自得。

暑假對於小一學生三井壽而言，還是早已完成的作業與無盡的籃球練習。

清風習習的早上，三井小正太再次抱著籃球出發。

與以往不同的是，隨身多帶了一盞相機。從姐姐那裏借來的能即拍立現十幾張的一次性相機。

三井暗下決心要捕捉到自己打籃球時最帥氣的樣子。但那當然是一個人不可能完成之任務。所以他的小幫手此刻正打著呵欠顛顛地跟在他的身後。

松下未嘉是個智商優越的小蘿莉。因此，幾乎不怎麽費勁就掌握了三井親身示範教給她的拍攝方法。

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奔跑在海灘籃球場的身影。

“小松，我要投了哦！”背對著她舉手示意的三井躊躇滿志。

松下重重“嗯”了一聲，開始取景，準備按動快門。

運球，起跳，脫手……

糟了！

膝蓋彈起的瞬間，三井就有不好的預感。

於是，“哢噠”聲之後，手中出來的相片是……狗啃泥一樣重重摔倒在地上的三井小正太的背影。

“Hisachan, r u ok”松下扔下相機跑上前去。

三井捂住膝頭，痛得咧開嘴，淚花蘊在眼眶中。但面前突然湊來目光關切的小女孩的臉。哭出來的話太丟人了。於是他皺著眉笑了：“沒事，這點痛算什麽。”

小松下驚呼一聲：“your knee is bleeding——”然後，在小三井完全沒有聽懂的狀況下彎下腰，鼓起腮，呼呼地對著他的膝頭吹著氣。又從短褲的口袋裏掏出小手帕，煞有介事地為他包紮起來。

三井有些害羞。害羞的小三井覺得膝蓋仿佛真的不疼了，於是決定再來一次帥氣的投籃挽回面子。

“小壽，加油！”松下說著剛學會的日語。

晨光中浮雲流動，海鳥囂叫著飛過，路旁上班族們的單車發出叮叮啷啷的聲響。

濃郁的生動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
松下微有觸動，等回過神再按下快門的時候，相片裏只有孤零零的籃球架和滾落一邊的籃球了。

小松下對三井露出歉然的笑容。

三井忍著膝蓋的疼痛，繼續進行拋投練習。松下也很努力地想要把他投籃的英姿鐫刻下來。

……

可惜之後小小籃球手再無佳作。

直到身後不遠處響起毛利太太的呼喚，三井壽才彎下腰氣喘籲籲地緩著勁。

松下回頭的瞬間不小心按動了快門，於是最後一張照片上便出現了彎腰扶膝的小三井大汗淋漓的臉，低垂的倔強的眉眼傳達著“還沒結束，我還要投”的信念。

松下看著手上的照片，微微楞了一下，很快收進了自己的小挎包裏。

這張照片，她之後寶藏數年。

毛利太太看到三井膝頭系的手帕，一把拉住還要繼續投籃的他，擔憂道：“這可不行呢阿壽。吾朗你過來。”

三井這才看到毛利太太的兒子吾朗也來了，此時飛快地跑上前來等母親的吩咐。

然後，他的目光被松下吸引了。

“哇哦，好漂亮的小妹妹啊！”

比三井大一歲的毛利吾朗虎頭虎腦，笑起來牙齒燦白燦白的。

伸手撥了一下松下的茶色卷發。

“好細好軟啊！”

松下本能地後退一步，躲到了三井背後。

“吾朗！”毛利太太厲聲喝止兒子，轉而吩咐道，“快把阿壽背回三井宅。”

三井楞了一下：“我可以自己走，不用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整個人就騰上了吾朗的後背。

毛利吾朗多的是在鄉下跟著爸爸插秧收獲學做木工活攢下的力氣。

三井只覺得丟人，尤其偷瞄過去的時候，看到小松下疑惑不解的表情。他掙紮著要下來，卻被吾朗摟得更緊。

毛利太太好心地說：“阿壽是要當籃球手的，所以，一定不能忽略任何傷。”

很有效地安撫了躁動的三井，他伏在吾朗的背上，悄悄地別過臉，避開了松下的目光。

……

三井愛對於弟弟用完了一次性相機大為不滿，一通臭罵後，在父母面前好一番訴苦，直到三井茂生答應再給她買一臺。

不過，愛小姐的怨氣在無意間看到那些照片後煙消雲散了。

“啊哈哈哈哈這就是世界第一的籃球手嗎？”

攤開的一堆照片上，三井小正太以各種奇怪的姿勢展示著他作為籃球手的“風姿”——

半蹲的，前撲的，狗啃泥的，三不沾的……

“可惡！還我啦！”

這次，換三井追著姐姐在走廊上跑了。

愛小姐剛好有了一個報覆“情書”事件的機會，當然不依不饒，拿著照片又笑又諷，直到覺得膝蓋磕破的弟弟經不起這樣跑來跑去，才把照片還給他。

三井怏怏不樂地收好照片，下樓去了。

門庭那邊，松下和毛利正在面對面地吃著冰淇淋。

松下完全消除了初見吾朗時的怯意，不知道被他什麽話逗笑了，咯咯地彎下腰來。

白皙的小臉吃得一片狼藉。

毛利好心地伸手用手帕把她的臉擦幹凈。

“……”註視著這一幕的三井靜靜地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，返身又跑上了樓。

……

“小壽，吾朗要在我們家過一段時間哦……”三井夫人在門外說道。

屋內，三井翻了個身，枕頭下傳來悶悶的聲音：“不歡迎！”

“……”三井夫人一怔，“你這孩子，說什麽呢！”

三井愛笑道：“媽媽別理他，因為練球沒練好亂發脾氣吧。”

床上，怎麽躺都不舒服的三井氣鼓鼓地把枕頭丟了出去。

腦海中，清晨水藍的天空，絲絲的白雲，黑色的籃筐，橙褐色的球，各種色彩交錯。

還有小松亮亮的茶色的卷發。

三井覺得膝蓋有點疼了。

看來得有幾天沒法練球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小未嘉的傲嬌不是一天練成的。請跟隨故事發展感受她的成長。

*附一張手拿相機的未嘉小蘿莉（仍然是臨的）。五月底有個重要的考試，最近更新不會很固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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